夏阳当头,日晒三杆。已过了车水马龙的早高峰,街道上的人变得稀疏起来。开琴行的老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理着昨天晚上刚到货的吉他。金灿灿的阳光从店面硕大的玻璃窗洒向散发着幽幽木头香味的吉他。一时间,每把琴都似乎被镶上了钻石,显得闪闪发光,格外耀眼。
玩音乐的人是起不了早的,老刘深知这一点。早起的鸟儿虽有虫吃,但是只有机灵的鸟儿才能吃饱。选在这时候开门,既不会累着自己,又不至于失掉生意。想到那些朝八晚不知道的上班族,这小日子,啧啧!快活!
正当老刘暗爽时,一道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为了提醒有客人光临而专门悬挂在店门的顶部的铃铛。伴随着心中的一阵痉挛,今天的第一条鱼也许就要上钩了!
“您好呐!请问需要点什么?”老刘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客人,一边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客人有两个。
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白球鞋蓝牛仔裤露着脚踝,上身的圆领衫搭配上相貌不错的干净脸蛋和清爽的短发,一种随意、利落的气质扑面而来。
躲在这个小伙子背后的姑娘拽着他的衣襟,似乎有点怕生。大大的眼睛清澈通灵,长相也是可圈可点。除了外搭一件浅色的亚麻长衫,全身打扮和男孩相仿。老刘兴奋地错起手来:不用说,一对情侣。狠狠地搞他们一笔!
“老板,那把泰勒,给我试试?”小伙子扫了四周一眼后,指着摆在离橱窗最近的那把原木色的吉他问道。
“哎呦,您真有眼光!那可是我这批琴里最好的一把!”老刘搓着的手越发加快了,窃喜地迈过林立的乐器,将那把吉他慢慢递到小伙子手里。“这把琴的低频,那可真是绝了!”
小伙子谨慎地接过吉他,和女朋友一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试琴。在弹响最细的那根弦时,男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在谁都没有发觉前又舒展开,娴熟地按起优美的和弦。犀利的节奏如飞溅的水花,从男孩右手中一粒粒跃起,溅到远处,打湿了玻璃窗、打湿了街道、打湿了每个听到琴声的心灵,引得过往的路人朝店里不住地张望。。
正当老刘在琴声中盘算着如何开口要价时,旋律戛然而止。
“这把民谣琴,好听么?”男孩低头,嘴唇贴近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耳边轻轻地问。
“好听!真是太美了!”女孩羞答答地答道:“好赞的音色啊~”
男孩爱怜地看着女孩,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欢这把琴,低频的确可圈可点。老板,开价吧。这把琴我要了。”
老刘心里暗笑起来,但表面依然满脸喜气:“先生,您果真是个行家!这把好琴在您手里,我可就放心了!这样吧,交个朋友,半价给您,成本价了哦!”
“成交。”男孩毫不犹豫地说。
送走了两条肥鱼,老刘蹦跶着一遍遍数起来刚刚赚出来的两个月店租,兴奋地再也无法抑制,放声大笑:“哈哈!俩傻帽!”
2
男孩名叫楚谦,女孩叫徐秋。
此刻,他们正手牵着手,漫步在街上。悠悠的白云为他们撑起阳伞,虽遮蔽了些许酷暑,却无法给楚谦对新琴的热爱降温。以至于离开了琴行数百米还在由衷地感叹好琴难得。
“呵呵,淘到这么一件宝贝,是不是要去你乐队炫耀炫耀?”徐秋双手背后,俯下身子调皮地问。
“当然,”楚谦颠了颠提着的琴盒:“等会就去排练室给他们瞧瞧。要不是那帮懒鬼都睡到中午,刚才就叫他们一起来了。”
“嘻嘻,瞧把你美的!”松开了他的手,她向前蹦跳了两步:“就送我到这里吧,我在这等我闺蜜晓雅,约好的下午去逛街呢!”
显然有些担心般地,楚谦夺过徐秋的手:“等到她来我再走。”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出危险嘛……”徐秋有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就在这棵树下等她,哪也不去。你快去乐队给你的哥们炫耀吧~”
楚谦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有点不放心,但去乐队玩的迫切心情又时刻催促他上路。放下徐秋的手,望着她空灵的大眼睛,楚谦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闺蜜来之前哪也不许去,记住哦。”
“哼~摸我头,还真把我当小孩了呀~放心啦,快去吧~”
3
推开排练室的门,四双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新琴盒上。
识相的贝司手杜悦第一个搭腔:“呦呵!楚土豪又娶小老婆了?”
没等楚谦开口,坐在音箱上的主音吉他阿林立马扑了过来夺过琴盒,像豹子撕开猎物的表皮般迅速打开了琴盒,“这是……卧槽,泰勒!还专门装了钢弦?牛逼!什么价?”
“小一万块钱吧。”
一阵激烈的鼓点急促地跑进耳朵,紧接着,就听到鼓手老寇声嘶力竭地伴着鼓点,用沙哑的嗓子起哄:“上周刚交女朋友,这周又娶小老婆,兜比脸净两手空!哟,哟,切克闹……”
“我自己挑的,我喜欢!我愿意!”楚谦捂着耳朵冲老寇大喊。
鼓点一停,只听老寇嘘了一声:“你丫真没劲。”
还没片刻工夫,疯狂的SOLO又从阿林音箱里炸出来。如同工人使用的钻头般,不,比那更快,一个个饱满的音符仿佛列队一样充满了整个房间,在空气里举行着大游行。
突然,“嗞”地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吓跑了整个盘踞在排练室的音符游行队列。阿林也如同触电般,浑身上下狠狠地抖了一下。
“咋着了咋着了?!”正听得狂躁不已的杜悦也被震懵了一下,“箱子漏电了?”
阿林却一言不发,抬起头把的头发晃到一边,目无遮拦地直勾勾瞪着楚谦的眼睛。随即又连续微摆指尖的拨片,“嗞——嗞”一连串泄了气的皮球飞上了天。
“他、娘、的,这把琴,打品!”阿林的声音伴着接连不断的刺耳琴声,由低到高、由缓至急地大声嚷出来,震的整个排练室没一个人敢出大气。“你小子拿这种破烂来排练,瞧不起我们哥几个?”
“你这傻逼,没试琴就买?打品琴出一万?疯了?两千块当个装饰品放家里还行。”鼓手不屑地啐了口唾沫。
“哎!谦哥,我知道你为了音乐不要命。绝世好琴可以理解,但因为这种破烂交不起下月房租,我不能接受。”杜悦见状立马顺着大伙一起指责楚谦。
一言不发地楚谦站在原地,等他们怨声载道鄙视地发完一圈牢骚之后,走过去抱起了被阿林甩到一边的新吉他,在低把位横按了一个F和弦,右手缓缓地拨出了声响,缓慢到六根弦的每一根都能清晰的听辩出来,但每一根弦却不是独立地在震动:弦和弦之间又紧密地通过和声结合在一起,从而使得它们又作为整体完整构成了一个和弦。
“你们听,”楚谦再一次用大拇指的指肚拨了一响:“但是这把琴的低频真的无可挑剔,不是么?”
“哼,其他声部再好听,一旦打品就是赝品!”阿林咬牙切齿,满脸鄙夷地盯着那把琴:“垃圾!赝品!一文不值!”
楚谦走过去,拍了拍阿林的肩膀:“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的乐器。要能容的下每把乐器的瑕疵,扬长避短,善加利用他们的长处就好。”
“哼,嘴炮还挺厉害。那我问你,弹高频的时候你咋办?”老寇平时平易近人,唯有在乐器上才会如此咄咄逼人。
楚谦笑着搂了搂身边的阿林的脖子:“我办不到的,就交给你们了。别忘了,咱们是一个整体。”
“呵呵,我竟无言以对。虽然我还是觉得你疯了。”杜悦嘴上虽这么说,实际却扛起了贝司准备同这个高音上不去的破锣嗓子合奏一曲。
“你个臭GAY,别楼我,恶不恶心!”阿林的气显然消了不少,走过去捧起自己吉他背上,疯狂地弹拨起自己琴的13品音:“哼,废话少说。先来一曲,要是音质刺耳,别怪我翻脸。”
老寇也不再说话。整个排练室只剩下预备鼓点的节奏。
“Three,two,one,GO!”
4
映着被夕阳烧的通红的云彩,楚谦结束了排练,回味着动人的旋律,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这辈子还没如此投入过一次排练。他心里清楚,杜悦的贝司有点漏音、阿林的电琴插口微松、自己的吉他更是打品。但即便如此,他们的排练却堪称完美。
这也许就是乐队的魅力吧!楚谦清楚,即使没有小毛病,每种的乐器依然有自身的不足,谁都不可能独自成气候。但正因为他们凑在了一起,互补互助各取所长,才变得完美。只有把贝司的低音,鼓的节奏和吉他的渲染力结合在一起,才会有真正激情的音乐诞生出来。
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完美啊!美人相随,音乐相伴。想到这里,一串串愉快的口哨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但是,兜里手机的吵闹声却如催魂铃般,彻底打破了这份恬静的画面。
“老婆,我跟你说!”结束了一天的营业,老刘开的琴行正准备打烊。平日小钱赚麻木了,除非占了大便宜,否则吝啬的老刘是绝对不会多掏一分钱往家里打电话的。“今天来了俩傻帽!一个男的技术不错,结果连古典琴和民谣琴都分不清!女的也是个二百五,不懂装懂还应和了几句。”
“哎呦!”电话那头明显提高了声调:“没想到刚收的二手古典琴就卖出去了!”
“哈哈,我就说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总会有傻鱼儿上钩!果不其然!”
“哎,先别说那个。那把琴赚了多少?”
“你最喜欢的那个首饰,能买俩!哈哈!”
“哟!老公,你可真行!古典琴换上钢弦就能买这么高价!”
5
一脚急刹车,出租稳停在医院门口。楚谦掏出钱包里的最后一张百元大钞往副驾驶上一扔,搬开车门就朝医院跑去。
“快……快来市属医院!”徐秋的闺蜜晓雅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急得快要哭出来:“秋……秋姐靠在街边的一棵树上晕倒了!现在我们在医院!你快来,我在急救室外,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明明嘱咐过她的!狂奔中的楚谦自责又懊恼地直锤自己脑袋。
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她的情况!
一巴掌拍开病房的门,楚谦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屈膝驼背喘着粗气。挣扎着昂起脑袋,四处环顾着病房:“徐秋、徐秋!你在哪!”
“谦,我在这……”
没等徐秋把话说完,楚谦一把抱住了在病床上半坐着的她,紧紧地搂住她的脑袋。徐秋的脸完完全全的陷入了楚谦那宽大而结实的胸膛之中。楚谦带着哭腔,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
“谦哥!实在抱歉,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晓雅满脸愧疚地朝他解释:“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秋姐只是中暑,医生说休息休息就好。”
“对不起,秋,对不起……”楚谦啜泣着,攥起徐秋的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站在那种地方……”
“你再这么哭,是要给我吊丧嘛!”徐秋有点生气:“你这个白眼狼,就这么盼着我死嘛?一个大男人,不许再哭了!”
见楚谦努力止住了啜泣后,为了转移话题,徐秋转了转自己空明的大眼睛,问这个紧紧抱住她的男孩:“怎么样?你的哥们夸你的民谣琴了没?”
听到这里,勉强止住哭泣的楚谦终于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雨点般滴到徐秋的额头,又顺着脸颊滑到了她的嘴角,咸咸的。
“我追你那么久……你为什么总是迟迟不答应?”
徐秋在楚谦的怀里一动不动。
“又是为什么,每周都会准时准点和晓雅去逛街?”
胸口的她依然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今早的那把琴,明明是古典吉他,为什么却要应和我,说是民谣吉他?”
“谦哥,我们,我,秋姐她……”晓雅的话又开始语无伦次。
“因为,那是因为,因为……”大把的眼泪开始在徐秋那同人偶般精致却又无神的眼睛里打转,说话也开始哽咽。
“因为你有眼疾!怕拖累我、瞒着我去治疗,这些我全都知道!”楚谦放肆般哭喊出来。
长久以来积闷在胸中的情绪,在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是的,徐秋有先天性弱视,而且最近有骤然恶化的趋势。楚谦早就明白,只是从未点破。他深深地爱着徐秋,即使她被眼疾缠身。面对她的瑕疵,他选择了包容和接纳。
人生在世,谁能做到完美?只不过碰巧你的瑕疵在眼睛。我早就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爱你。因为你是我挑中女孩。无论如何,为你付出,我都喜欢,我都愿意。
怀里的徐秋早已泣不成声,用她的小拳头无力地捶着他。楚谦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他终于感觉好受了一些。“没关系的,秋。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6
夏日的午后,蝉鸣不断,燥热难耐。
杜悦打开车后备箱,把楚谦的琴一件件搬出来。
“你丫肯定疯了!”开车的老寇不住地骂着:“你忘了,当初为了帮你淘这些宝贝,哥几个费了多少工夫?现在说卖就卖,你丫良心被狗吃了?”
楚谦只是耸了耸肩,笑了笑,并没有争辩什么。
徐秋的视力一天天下降。为了防止进一步恶化导致彻底失明,楚谦执意让她住进了市内最好的眼科医院。询问医生后得知,能够根治这类眼疾的唯一办法就是角膜移植,这意味着一大笔开销。
望着接连不断的账单,坐在自己的宝贝乐器中间的楚谦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抉择的余地了。他依次拿起乐器,满怀爱怜的弹响它们。动人的音色萦绕耳畔,醉人的旋律响彻心灵。在陶醉过后,他咬紧牙关,毅然决然地将它们放入琴盒,锁好。
这场仪式,是楚谦与他挚爱乐器的诀别。
把乐器搬入二手琴行后,杜悦热的满头是汗,手拼命地抖着自己的领口。
“谦哥,都搬完了!就差那把打品琴还立在后座。”
“真是帮大忙了,悦。”楚谦双手合十,感激道:“那把琴不用搬了,谢谢!”
通过老寇和杜悦那疑惑的眼神,楚谦很明白自己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那么多好琴都卖了,却留着一个打品的残次品。
他们那里知道,为了攒钱,楚谦扛着这把琴没日没夜的跑场。甚至因为打品的缘故,被听众唾弃,被酒吧老板谩骂,被一脚踢出门,脸朝下啃在地上。
他们也不知道,为了充分利用时间,每次赶场的地铁上,他都会拿起吉他弹唱卖艺,不知遭到多少白眼,也曾被其他乞讨势力打的鼻青脸肿。
他们更不会知道,在无人街角或者阴冷地下通道的每个夜晚,他都会咬紧牙关,蜷缩着把头埋进膝盖,强忍着不哭出声,那样会引来附近的保安。
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紧紧抱着那把并不完美的琴,努力尝试着回想起徐秋肌肤的温度和诱人的体香。
你是我挑中的琴,尽管打品,但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就这样,楚谦在这炼狱般的环境里煎熬着。
终于,在初秋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徐秋病房的门把手被缓慢拧开了。
半睡的她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脸颊上海依稀残存着泪痕。
楚谦轻声靠近了徐秋,在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秋,相信我。马上,一切会好起来。”
7
手术灯熄灭的同时,楚谦忐忑的心也一齐落了地。
右眼上的纱布被缓缓取下。
几乎同时的,徐秋扑进了楚谦怀里,边低声呜咽边说:“谦,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我……”
“宝贝,乖,没关系的。你看见就好……”他缕着她光滑的头发逗着她:“你就不想抬起头,仔细看看你面前的人有多帅么?”
啜泣着的徐秋听到这番话一下被逗乐了,随即缓缓抬起脑袋。
他成为了她这辈里,第一个看清的人。
“你的眼睛上,怎么也有纱布?”徐秋惊讶地问。
高昂的角膜移植费用,是楚谦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手术的前一周,楚谦跪在医院院长的桌前,苦苦哀求着。为了她,他不惜放弃尊严。
“哪有只移植一只眼睛的?”院长被这个小伙子给逗乐了,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即使真能做,上哪里去给你找单独一个角膜?手套都不单只卖哩!”
楚谦坚定的指着自己的右眼。这里。
见他满脸严肃,院长收起了笑颜,上身向前微倾,双臂架在桌上十指交叉:“你是认真的?”
“您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省去了眼角膜的费用,所以我才能在你失明之前,凑足了钱。”
徐秋在楚谦的怀抱里早已泣不成声。刚刚看清的面容再一次被泪水遮挡。
即使是如此争分夺秒的和时间赛跑,他依然只能让她的一只眼睛恢复视力。
楚谦没有感到丝毫可惜。他真心感谢着院长能给他这次机会换来她的光明,即使代价是自己的一只眼睛。
“现在我真的变成白眼狼了,还是独眼的。”他再一次低下头,贴着她的耳畔无比温柔的问:
“你愿意做我的右眼么?”
“我愿意,永远!”
8
国庆假期,公园的人们纷至沓来,享受着与大自然相处的天伦之乐。
波光粼粼的湖畔、随风浮动的柳树下,一对情侣引得大家注目。
“妈妈,妈妈!快看那个哥哥和姐姐,每人都戴着眼罩!好酷哦!”
“傻孩子,快过来,不许对别人指指点点!”
男孩右眼戴着眼罩,右手摸着把古典琴头的吉他。左手牵着一个左眼戴眼罩的女孩的手。两人在微风习习中,靠着树干依偎,幸福地小憩着。
“为了这个女人,卖了自己所有的家当,还搭进去只眼睛?!”阿林见到戴着眼罩的楚谦,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楚谦却牵着徐秋的手冲他傻笑。他迫不及待地要带她好好欣赏一下这个美丽的世界;而她,甘愿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来做他的右眼。
他有什么损失?毫无疑问,一只眼睛。但如果把他和她算在一起,究竟是赢是亏呢?楚谦在内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们非但没有损失,其中一个反而重获光明。
如同手中那打品的吉他,正因为个体的不完美,凑在一起时反而显得无可挑剔,完美异常。他与她,真正融为了一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又有一阵微风拂过,抚醒了楚谦。他睁开了自己的左眼,看到她正晃着他的手,冲着他撒娇般幸福的笑着。
我不需要右眼。右边发生了什么,我毫不关心。尘世的浮华,我也毫不在意。
此刻,我只想静静地望着左眼中的你。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