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叶杨散尽的叶子,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也没再长出来。曾经许多受过它阴惠的人仍旧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每次来去的路上都期盼着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任何一个绿芽,来证明它还活着。直到所有的树上全都挂满叶子之后,只剩下它孤零零的,挺着风干的躯干熬着日子。人们终于确定,树是真的死了。在吊车巨大的手臂之下,树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很快就被雨水填满了。
人们似乎已经忘了它的存在,只是每次路过这里,再也不会想着在漆成红色的木质长椅上坐一下,只有盛夏的烈日静静的把光芒倾洒在它沧桑的身体上。虽然每次路过总觉得少了什么,但是属于北京的快节奏的生活容不得任何人静下来思考,于是它的消失也就变得无关乎轻重。
当那个浅坑被另一颗树填满,当天空飘起雪花。带着对未来的遥遥无期,我和那树一样离开了这座城市,踏上了北去的旅程。
归去的路总是如此的漫长,大概是我的刻意选择。23个小时的绿皮车,无眠的深夜。所有的记忆洪水一样泛滥,我在这样冰冷的洪流里苦苦挣扎,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窒息的痛和冰冷的绝望。
“谁来救救我”我对着空气大声呼喊,最后发出的只有无望的叹息。
临上火车之前,她什么都没有说。站在北京西站的过街通道里,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趴在左边的扶手上,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呆。任凭身后穿涌的人潮时不时的推挤。似乎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这一刻只是很安静的享受着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某一刻透过刺眼的余辉,望见夕阳下那张在遥远的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面庞。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为了这一刻,冬日的严寒、二十几小时的无眠、几千里的奔波以及无数个被拒绝之后悲痛的坚持,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的筹码。
祈祷千千万万次!
躺在落满煤炭灰烬的卧席上,燥热的空气肆意挥霍着少有的来自于车厢门口的寒冷气息。在这样的温度下,风雪在消融,车窗上的霜花在消融,就连泪阜深处深埋的液体结晶,也毫无征兆的溶解,化为无数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迅速跌落。
站在候车室的玻璃前厅外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懦弱。连一个字都没有发的出来,只是挥了挥手,就任由她走入验票窗口,彻底消失在漫无边际的人潮里面。等到我的眼睛从每一块玻璃上划过,终于再没有找到她的影子。也许这场被她拒绝多次的跨越几十座城市的送别,最后还是以她的“以后都不要这么傻了”而宣告灭亡。
我蹲在候车亭旁的角落里,手机里不变的声音告诉我:
“您拨叫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 …
天空扬起了雪花。我就蹲在那,望着候车厅的方向。直到过了4点30分,直到驶往河南的那趟高铁悄无声息的驶离车站。
已经是一月末了,地铁上才突然发觉。日子过的多快呢?记得认识她的时候,阔叶杨才刚刚落下第一片叶子。
去会展中心的路上,透过经理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那一瞬间就被深深的吸引,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仿佛每一个声色都能轻易的贯穿我的灵魂,由内之外的魔法,我在慢慢的石化,再也无法自拔。然而相见却总是被冥冥中的安排打散。
她是展会的第二天过来的,那一天和之后的两天恰巧赶上我休假。心里计划着相见的时间,可惜假期结束,她却去参加了为期五天的新员工培训。再次错过,这算是给我的考验吗?那个声音带有魔力的女孩。也许真的是上帝的玩笑,她培训回来就回了学校整理东西。两天之后,等到她上班那天,我的收银员培训却又开始了… …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错过。等到第一次在部门相见,
“你好,我叫张平平”
尴尬的一次简单到过分的自我介绍。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找了个去存昨天的营业款的借口,慌慌张张的溜出来,生怕她会看到我的窘况。
她叫张朦,声如其人,的确是个甜美而温柔的女孩呢。我这样想着,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之前提出要调回哈尔滨工作的请求了。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她能让茫茫人海中毫无关联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也能让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渐渐的变得熟络。在北京生活的这两年,一直在孤独的境况里面苦苦挣扎。她是唯一能够看到我的孤单,并且愿意陪着我走完长长的一段路,说很多很多话,愿意跟我分享自己的过去,也愿意听我提起我的过去的女孩。当我们肩并肩,一路欢笑着走过小营桥,走向公交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这个女孩在一起,该会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可是时间也同样毫不讲理,离开的日子到了。接连几天沉浸在惜别的痛苦深渊里,无法自拔。一个人坐在公寓的天台上,望着昏暗的天空。就这么结束了吗?
回到哈尔滨的那天,恰逢大雪。再也无法忍受思念煎熬的我,电话里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意料之中的拒绝,其实无所谓了,至少她愿意陪我说话,至少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就算被拒绝又能怎样。这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们无话不谈,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打电话,每次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并且乐此不疲。给他将我的遭遇,听她讲她的过去,聊聊未来,聊聊每天遇到的人,经历的事。很笨拙的记下她喜欢听的歌,抄下歌词,一边学一边唱给她听。她总是会很认真的听完,虽然我的歌声并不动听。
有一次听我讲起童年的事情,她哭着对我说:没想到我竟然能笑着将那些经历说给她听。我只是安慰她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开心。
其实我没有告诉她,是她给了我将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悲伤讲出来的勇气,是她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是她让我可以发自内心的笑。对我而言,她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让我可以得到救赎。
我向她表白了三次,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其实我不在乎她拒绝我多少次,这么好的女孩,就算千千万万次,我也愿意。
第一次收到的礼物,是她寄过来的零食。那个糖果罐子,直到现在还放在我的背包里。连同她后来送的保温杯和许多的护肤品。她应该很用心的在选择,所以送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才会全部都是我需要的吧!每次想到这些就抑制不住的开心,然后也很用心的选择她所需要的送给她。她总是告诫我不要再送任何东西了,可是每次看到她可能喜欢的,总是忍不住就买了给她。
临放年假的前两天,突然有了去北京见她的想法。意料之中,她的果断拒绝。不过最后拗不过我,她妥协了。就这样定了票,放假的第二天就奔了北京。接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还很意外,我们竟然都没有觉得尴尬。我们没有选择坐公交,步行着从定福皇庄出发,一直走到西三旗。一路上聊天欢笑,她一直责备我不该来。我们一起逛了家乐福,一起吃了烤肉。然后提着我们假期前一起研究了好久买的行李箱,送她去了车站… …
可能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吧!从此之后,我们的联系日渐减少,我发过去的问候,常常没有下文就草草的收场。等到写完第二十篇和她有关的回忆的日记后,收到了她的消息:
“对不起!我觉得烦了,以后都不要在联系了。”
等到把为了她的生日准备的那条丝巾、各种药品连同一封信发出去。一切都来得那么匆忙,还没来不及准备开始,就结束了。感情里,敏感的人总是最容易万劫不复。当我被自己的幻想所左右,一遍一遍发着廉价的祈求的时候,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相遇分离,短短的五个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原来结束一段感情那么容易,而放下一段记忆竟然那么难,仿佛从心头上割下一块肉一样痛苦。
如今,秋未至,夏已尽!